鸡蛋花被佛教寺院定为“五树六花”之一而广泛栽植,故又名“庙树”或“塔树”。鸡蛋花是热情的西双版纳傣族人招待宾客的最好的特色菜。在热带旅游胜地夏威夷,人们喜欢将采下来的鸡蛋花串成花环作为佩戴的装饰品,因此鸡蛋花又是夏威夷的节日象征。
鸡蛋花花语:孕育希望,复活,新生Frangipani鸡蛋花花期是五月到十月,它没有神秘的传说,没有优雅的气质,高贵的芳姿,却有着很简单的外表--用五片花瓣组成了一个清新,充满希望的花语。
鸡蛋花最美的时刻,不在枝头,是在地上。它的花色特别娇嫩,是白瓣黄心,更为特别的是,它总在还很娇艳的时候就落了。完整的花落在地上还能保持很久的新鲜。那不是应该落花的年纪,那也不是应该落花的状态,鸡蛋花却很无所谓。
毫无架子的鲜花,随随便便地开一整树,又随随便便落一地,泥土中,天真的娇嫩,手无寸铁的美。这种反差,不仅是美而不自知,更像怀抱珠宝毫不在意,让人心疼之余还有点焦虑。
我所见过的鸡蛋花,有一些很意外的情景。
有一次是在顺德杏坛镇的路涌村。这是杏坛最小的一个村子,像顺德的很多村子一样,都有河道从村中穿过,河道两旁就是人家。间错种着各种各样的树,三角梅,苹婆树,榕树,龙眼树,当然也有鸡蛋花。
奇怪的是,鸡蛋花树旁边的河道上方结了一张网,网在河两岸的栏杆上系着,网上落着零星的鸡蛋花。刚开始我还没明白,以为这个网是为了遮挡河里的什么,难道下面有什么特别喜荫的植物?
当然我很快反应过来,网的真正作用是接住落下的鸡蛋花。因为树枝延伸到河中间来,所以这张网必须跨过两岸。我正在探头探脑之际,主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肯定了我的猜测。
“收了花之后,晒干?”我问。
“系呀,晒干。”
“晒干后煲汤?”
“系,泡茶都好。”
虽然他说泡茶,但我明白这里的泡茶,与吾乡潮汕的茶有所不同。他说的泡茶就是将花干代茶叶,加沸水加冰糖,制成茶饮。
岭南人家随和淡泊,在花树之下、河渠旁边的石凳上,男人光着膀子躺卧,一个个跟李白似的。旁边还有一张网接住落花。这充分使用的生活。
鸡蛋花被这么珍重地收集,也就没白落了。我对它的焦虑有了一些缓解。同时想到,热带国家的一些民俗中,喜欢戴着鸡蛋花,画报上常看到夏威夷少女手捧鸡蛋花编的花环欢迎客人,东南亚少女将它串成项链挂在身上,或者戴在耳边。民俗里的解释,多数说鸡蛋花有着什么样的含义之类。但我想,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鸡蛋花的落花特别娇美新鲜,持久性又强,不忍心将它们蹉跎了吧。
夏威夷少女把它戴起来,以及南粤人民把它吃起来,道理都是一样的。其实,鸡蛋花是夹竹桃科,汁液有微毒,花朵最好也是反复漂洗处理了再吃。猜想最初吃它的人,并不是因为嘴馋,实在是它太漂亮,光看着还不够,要吃了才表达爱惜。
全世界人民都喜欢以本地生长的植物入馔,顺德人运用的,也是顺德最常见的植物。
比如河边苹婆树的果实,也叫凤眼果,用以焖鸡,有类似板栗的沙糯,又比板栗多一些特殊的香气。比如桑基鱼塘上的桑叶,摘下来切碎,用以炒虾仁,便兼具色香味。又比如顺德的名菜水蛇羹,是要加入新鲜的菊花花瓣的。
在纪录片《寻味顺德》中,鸡蛋花用来油炸,可能裹了一层面粉,炸出来的鸡蛋花金黄色,保持了整朵花的原状,感觉是形式大于内容。更家常的做法应该是鸡蛋花肉片汤,鸡蛋花酿鱼糕,都很有水乡特色。它还有最著名的用途,就是和另外几种花一起,制作岭南特有的一种保健饮料叫“五花茶”。
把身边植物变成食物的做法,永远需要充满想象力和行动力,以及对生活的精心安排。鸡蛋花出现的餐桌,是有态度的餐桌。
顺德乡村有很多祠堂,威严的祠堂里面,往往会有一棵鸡蛋花树,它们恐怕与所在的建筑年纪都不相上下。树是那么旧的树,每一年开的花,又都是新的。
这一点细想起来,也是很不容易。乐从良教村何氏的家庙家塾祠堂群,建筑群是破败了,后院尤其荒凉,在杂草和残垣断瓦中,一棵上百年的鸡蛋花树开得蓬蓬勃勃。鸡蛋花的花期很长,从五月可能持续到十二月,这寂寞又热烈的七个月啊,年年如此。
古诗中写:梁园日暮乱飞鸦,极目萧条三两家。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但植物不会有记忆,否则也不会那么潇洒轻松地一批批花开复花落,都是人类借它们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
屈大均在《广东新语》里提到过鸡蛋花。原文是这么写的:“花大如小酒杯,六瓣,瓣皆左纽,白色,近蕊则黄,有香甚缛,落地数日,朵朵鲜芬不败。”
这一小段文字里,有两处值得注意。
说它是六瓣,这是明显的错误,是观察上的疏忽,还是传抄刻印手民误植?六瓣太多了,五瓣刚刚好,这是美的物理。四季不应该少一季,鸡蛋花也不应该多一瓣。
另外,屈大块说它“瓣皆左纽”,仔细看,果然如此。带着旋纽形态的花形,比平铺的花瓣更立体,好像随时在保持着开放。
但“左纽”是神秘的!在著名的法国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里面,有这么一情节:有一天博物学家教授先生与他的仆人孔塞伊在打捞贝类,突然摸到一个东西,教授“立即发出了一声人的嗓子所能发出的最尖厉的叫声”。
孔塞伊以为主人的手被什么咬了,这位教授先生说:“我宁愿掉一根指头,也愿意获得这个发现!”
原来,他摸到的是一个左旋的斧蛤,螺壳是从左向右旋转的。博物学家主人为什么如此激动呢?在书中,作者借“我”的语言,说出左旋的珍稀程度:
“右旋是一种自然规律,行星及其卫星,无论是公转还是自转,皆由右往左,人常用的是右手而非左手,因此,人所使用的工具、器械、扶梯、门锁、钟表发条等,也都是以从右往左的原则安排的。大自然也同样是以这一原则造就贝壳的纹路的。”
或许鸡蛋花那若无其事的左旋花瓣,也是大自然里的珍稀。但如果不是屈大均的纪录外加凡尔纳的科普,我们也习焉不察了。
所以,当鸡蛋花带着它们左纽的五个花瓣落下的美丽瞬间,那应该称为旋落。
(作者附记:近年坊间红色鸡蛋花亦不鲜见,个人观感还是白色更好看。顺德村民告诉我,白色鸡蛋花可食,红色鸡蛋花有毒勿吃。)
作者陈思呈,女,作家,现居广州。代表作品《私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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