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侄女Femke六岁的时候在学校被欺负。我想知道Femke是否因为她的棕色头发和黑色眼睛而受到嘲笑。作为荷兰和意大利的混血儿,她被认为长得像中国人。
有的同学一看到她,就用编好的童谣取笑她:“Femke,中国人,黑头发,瘦眼睛,真丑。Femke,中国人,粗鲁,随地吐痰……”
那些孩子扯她的头发,推她,踢她的肚子。严重的时候会把刚吃的早餐踢到呕吐。有时候在校园里,趁老师不注意,那群孩子会把Femke一个人锁在黑暗的储藏室里半个多小时。
我们发现后,马上去找了学校和老师。
荷兰每个学校都有针对被欺凌儿童的应对方案,包括欺凌程度的分级评估、详细的警告通报规定、具体的处理程序等。一旦被欺负,孩子和家长要向学校报告,启动欺凌处理方案,保护被欺负的孩子。
Femke的情况属于中级欺凌,已经造成了身心伤害。老师直接参与,召开三方家长会,老师、欺凌者家长、被欺凌儿童家长共同参与,陈述解决方案。对于那些欺负Femke的孩子,老师和他们的家长会对他们进行教育,并严格禁止他们这样做。在学校,老师也会密切监视Femke的行踪。她不能离开老师的视线太久,否则必须找到孩子,防止她再次被关起来。在和同学互动的时候,老师也会特别小心,避免有人故意孤立她。
但是,这只是处理欺凌孩子的环节之一,不能完全靠它。首先,欺负孩子是教育纠正不了的;而且即使父母觉得孩子有错很抱歉,批评了孩子,也不能一直陪在孩子身边阻止孩子欺负别人。还有,这个学校的欺凌方案只能在学校和老师的自觉监督下使用。如果学校在上下学的路上管不到或者老师疏于管理,孩子还是会被欺负。
学校也意识到很难有灵丹妙药,所以会向家长推荐儿童行为心理学家和处理欺凌问题的专家。家长和孩子会咨询他们,寻找具体的方法来治愈孩子的创伤,走出被欺负的状态。
第一次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专家让Femke说说她被欺负的经历和感受。
专家问Femke“如果他们打你你会回应吗?”
Femke淡定的回答“我不回应。我让他们打,因为我打不过他们。他们累了就不会打了。”
我和婆婆一听到这个,就止不住的哭。Femke的母亲相对平静。
Femke继续说:“其实我不怕挨打,习惯了也不觉得疼。但是我最怕被关起来。天黑了也没人管我。”
看着一个六岁的孩子,小小的身材,微弱的声音,就这样听天由命地讲述着她的故事,我们都很心疼。
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孩子更难接受被同龄人孤立、孤立的冷暴力。我甚至无法想象她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储藏室里,如此孤立无援,痛苦不堪。半个小时,每一分钟,对她来说是多么漫长和可怕,孩子要承受多大的心理恐惧和折磨。
被欺负对Femke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因为Femke当时正处于人生的转折点和适应期。她的父母刚离婚几个月,父亲已经回到意大利。Femke只能在假期见她父亲。离婚后,妈妈换了工作,很忙。Femke经常被我婆婆照顾,有时候我也会帮她。这些变化导致孩子情绪低落,成绩下降,于是留在了初一。现在她处于以前同学升级的情况,正在复读,带着比她小一岁的孩子。
其实Femke很漂亮,中国人只要看她一眼,肯定不会觉得她是中国人。为此,我有些莫名的自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偶尔陪婆婆去接她,让嘲笑她的同学把Femke和中国人联系起来。我不想再去接她放学了,怕别人看到我会嘲笑她是中国人。
希望孩子早日走出这种状况。我建议你可以告诉欺负Femke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Femke没有中国血统。我想的太简单了,既然嘲笑你是中国人,那你声明你不是也就完了,何况你根本就不是中国人。
这个想法马上被心理学家否决了,因为它治标不治本。欺凌有很多深刻复杂的原因。处理它,重建孩子的信心,需要时间,需要耐心,需要正确的方法。我们不能为了消除某一个因素而以偏概全地处理。澄清它的起源和种族并不是问题的关键。还有,就算Femke是100%的中国孩子,中国人就应该被歧视被欺负吗?
据专家分析,Femke被欺负的最大原因应该是她是空低年级学生。孩子五六岁的时候,半年的身高和身体素质的生理变化是很大的。Femke比现在班里的同学大了整整一岁,和她长得比起来是个大块头。Femke和同龄人约会,目前和同学不熟,没有朋友,大家都把她当成异类。在孩子的世界里,表达的方式有时候可以很直接很残忍,排斥与自己不同的人,以强凌弱。
我们与专家进行了多次交流和磋商。在专家建议的指导下,在教师学校的帮助下,在全家人收集了如何应对孩子被欺负的书籍和资料后,我们开始了陪伴Femke走出被欺负经历的旅程。过程中有起有落,但最后我们都很开心。
总结这门课,需要把握“三个原则”和“四个尺度”。
原则一:绝对不能以暴制暴儿童心理行为专家当时和我们讨论。当孩子被欺负的时候,他们会希望如何让孩子还手,或者最大的力量是什么来应对还手?父母接受以暴制暴吗?
我们谁都不接受以暴制暴的方式。
儿童行为专家说,以暴制暴是最糟糕、最无效的方式。
很多家长都有一个误区。他们一看到孩子被欺负,就让孩子学会打架,希望孩子能反击,提高身体素质,这样就不会再挨打了。
但是事实证明这种方法的效果并不理想。
很多时候被欺负的一方都是弱者,比如我的Femke,无力还手。即使你学会了打架,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掌握。在此期间,如何处理被欺负的问题?而且,学会打架,即使你还手,也只是暂时的解脱。欺负者会聚集更多的人或者找更强的人帮忙。我该怎么办?最重要的是,以暴制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不能杜绝欺凌的源头,反而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武力和反击不代表实力,喝酒戒酒就好。此外,许多健康的人也会被欺负。结束欺凌的方法是从自我和心理层面入手,站出来,建立自信。
最后,我们建立了斥责法,这是一种友好但坚定有效的方法。
原则二:绝对不能用爱和保护把孩子孤立专家告诉我们,在Femke的欺凌情况下,不建议采取转校或家长接送孩子上下学等强化保护措施。
这是我此刻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孩子被欺负过,上下学的路是校园欺凌计划覆盖不到的最薄弱环节。如果我们家长不护航,是不是让孩子暴露在欺凌之下?
但是专家的解释说服了我。
1)Femke这种情况还没严重到自己处理不了的地步。
2)如果转学,也是在这个区。抬头看看,在路上,在公共场所,还是会遇到她的欺负。
3)转移是逃避,不解决问题。这个孩子最初被排除是因为空被降级到一个班级,没有被接受。能保证孩子到了新的学校和班级不会有同样的经历吗?
从家到学校只有10分钟的路程。平时只是偶尔接送孩子。Femke其余时间都是自己上下学。专家建议还是保持现状,不要每天接送孩子,但可以隔空跟踪观察情况,避免让孩子发现。
借来的力量不是自己的力量。作为父母,一旦她发现孩子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会在一旁保护。那么她就永远无法培养出别人打她或者吼她的应对态度。如果一个孩子没有建立自我保护的能力,他可能会一辈子暴露在自己无法处理的危险中。父母不可能保护他们一辈子。如果孩子没有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被欺负的阴影会伴随他们一生,甚至长大后会反复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Femke最大的问题是无法融入同龄人,被孤立。如果家长把她接走,会更加孤立孩子。我们不能用爱和保护把孩子孤立起来,把她孤立在她本该加入的群体之外。同伴的接纳和认可对孩子的自我价值和认知的建立非常重要。
原则三:培养孩子赢得人心的能力我们希望我们的孩子除了亲人的爱之外,还能有爱别人、赢得爱的能力。所以要培养孩子赢得人心的能力。
以暴制暴,就是在孩子心里播下怨恨的种子。心怀怨恨的人是不会幸福的。只有懂得爱的人,能够得到爱的人,才会永远被温暖和幸福包围。
有了这些原则,有四个措施可以帮助Femke走出欺凌。
措施一:建立自信。
在孩子被欺负的时候,学习健身的技巧是有用的,但不是最有用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孩子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建立自信心。
为此,我们要支持孩子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发掘孩子的爱好和兴趣,多了解孩子的能力,并展示出来。强调并肯定她与孩子的优势和差异。
当孩子做了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开始认识自己和外界环境的时候,他就会表现出一种气场和自信。柿子挑软的捏,欺负人的看人家。当你的自信心提高了,你就会表现得不一样了。一旦你新的自我角色建立起来,你的欺负者就会感觉到,并停止挑衅你。
措施二:了解被欺负的原因,并采取袖手旁观抗议。
我们和Femke开诚布公地谈了她的情绪和感受,告诉她被欺负的原因,分析危险和攻击性来自哪里。我们告诉她,那些孩子会欺负她,因为她和他们不一样,年纪大,不认识其他人。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当你被视为异类时,你会被拒绝。事实上,压迫和欺负别人的人并不高尚,也不强大。相反,他们需要更多的帮助。我们可以帮助他们看到别人的特点,教他们停止使用拳头和虐待来表达内心的不安。
我们让Femke不要害怕那些人,不去理会他们或者刻意回避他们,站出来面对一切,用不同的方式处理不同的欺凌侵犯行为。
被嘲讽的时候,你可以通过语言和他们交流,问他们“你叫我中国人是什么意思?你讨厌中国人吗?为什么?”。如果发生肢体冲突,把他们推开,大声制止,用强烈的语气抗议:我不喜欢你这样做!别再这样对我了,我不会接受的!
不要小看它。大声而坚定地表明你的立场。这是确定自己信心和边界的第一步,也是站起来的第一步。
措施三:建立自己的朋友圈。
我们鼓励Femke结交新朋友来发展自己,也鼓励Femke拥有一些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同伴。你的朋友越来越多。除了增强集体对你的理解和接纳,还可以一起上学,用友谊的屏障把霸凌挡在外面。
措施四:化敌为友。
敌意,往往是因为无知和愚昧。任何挑衅都可能是机会,因为暴露了问题。我们可以用挑衅来展示自己,给出答案,找机会破冰,从而化解分歧。
Femke妈妈希望欺负女儿的人也能和女儿交朋友。为此,有必要增加儿童之间的相互了解和互动。Femke的妈妈在家开派对,邀请班里的小朋友玩,包括欺负Femke的。
Femke的妈妈觉得那些孩子用“中文”嘲笑别人。根本原因在于他们对中国及其美丽的无知。我们应该帮助他们了解它,这样他们就不会不熟悉或讨厌中国。于是,Femke的妈妈特意让我准备了一些有中国元素的东西,做了糖醋排骨、扬州炒饭等中餐。
这个派对可谓是多元文化的派对。除了荷兰当地的菜肴,这里还有Femke的父亲从意大利带来的特色美食。Femke的母亲还安排用荷兰语、英语、意大利语和汉语唱生日快乐歌。孩子们玩得很开心。他们走之前,一个欺负Femke的男生用他新学的中文跟我道别。
我们这么“四管齐下”,效果显著。但是,对付欺凌不可能一蹴而就,中间会有反复。我们应该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人的感情和行为是最不可预测的。那些欺负Femke的孩子,会跟她和好一段时间,但有时候过了一个假期或者因为某些原因,就会不理她或者欺负她。好在程度越来越轻。我们不断重复上述措施,经过近一年的时间,Femke终于彻底告别了欺凌。
一个孩子被欺负,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一家人被欺负。
忘不了。我们跟着Femke走了很远,去看看她上学的痛苦。她被推倒了,然后她嘲笑着爬起来;她的辫子被扯开了,她一个人站着扎起来。早上她会跟妈妈说:“别扎辫子,随便扎就好了。多给我一些橡皮筋,它们会损伤我的头发,所以我可以很容易地绑起来。”…
在她血流不止,心如刀绞,日子苦不堪言的那些日子里,我们不断地鼓励她,安慰她,但谁也不确定孩子是否真的会反抗,站起来。
其实一个星期后情况就变了,虽然我们都觉得很久了。
一个小男孩扯Femke头发的时候,她没有自己扎。她反而嘲讽男生的调侃,说:“我不喜欢你弄乱我的头发,但是我要一次又一次的扎起来。我就这样去上课,让老师给我扎。”她走过那个头发凌乱、呆若木鸡的男孩。有女同学问到Femke的头发。她指着男孩说:“是他弄坏的!”女生转头对男生说:“你真无聊!”到了学校门口,迎接孩子的老师立刻注意到了Femke的头发,重新梳理了她的头发,并责令男孩向Femke道歉。
之后,Femke会在有人试图靠近她的时候大声说“你在干什么?离我远点!”
老师还告诉我们,她亲眼看到,有一次Femke带到学校的饭盒被藏起来了,她平静地走到那些人面前说:“请把我的饭盒拿出来;还是让老师带着全班一起过来找吧!”于是,饭盒被退了回来。
情况变了,Femke逐渐知道如何应对欺凌。但是,我觉得Femke走出来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的成长。她强化了自己的长处,展示了自己的爱好,逐渐建立起了自信和自我价值,成为班里特的一个受欢迎的人。
Femke的演讲和口才都很好,反应快,说服力强。她被选为学校演讲的代表。她也很体贴,对人很好。她唱歌甜美,跳舞优美。原本漂亮的她精通时尚,打扮自己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和同学们分享从意大利父亲那里买来的饰品和服饰。这些表演让越来越多的人钦佩她,每个人都想和她成为朋友。她一步步摆脱了被欺负的经历,没有留下阴影。
Femke现在16岁。她已经成为一个优雅的万人迷,有许多追求者。因为她唱歌跳舞都很好,她正在努力成为一名音乐剧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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