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的一个早晨9点左右,我正在写这本书,一位幼儿园的教学总监给我打来电话,告诉了我发生在幼儿园的一件紧急事件。
昨天晚上10点钟,我突然接到来自园里家长的电话。电话是幼儿H的妈妈打来的,她非常愤怒地告诉我说:刚才孩子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摸小鸡鸡,爸爸问他怎么要摸自己的鸡鸡,儿子就告诉爸爸说班上的Y老师(男性)在午睡的时候摸了他的小鸡鸡,爸爸问摸了几次, 儿子说摸了好多次了,想想有一个人每天这样对待我的孩子,我就觉得很恶心,很难受,很愤怒……我和孩子的爸爸都感觉到十分的愤怒!胡老师,我该怎样来处理这件事情呢?我想今天就直接辞退Y老师以平息事件。
从电话中我了解到,这所幼儿园的老师都给小朋友们讲过保护身体隐私的课程,孩子们都知道“隐私”这个概念,知道不可以让他人触摸自己的“隐私”,如果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或者老师。这是幼儿园对小朋友安全教育的内容之一。幼儿园对老师进行的培训中包含了“不可以随意触摸孩子身体,包括性器官”的内容,但是对今年来园不久的新老师没有及时进行相关培训。
我告诉教学总监,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要做三件事情。第一,与Y老师谈话,了解他为什么要摸男孩的生殖器,了解Y老师的生活、成长背景,无论Y老师是清白的还是有这方面的心理疾病,他都需要帮助;第二,与男孩的父母交流沟通,协商解决问题的办法,避免男孩父母情绪化处理此问题;第三,注意观察孩子的表现有无异常,不要因为此事而多次盘问孩子,因为孩子可以感觉到家长的情绪,并因此认为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使父母生气,从而感到紧张和羞愧,否则即使原本没有问题,也会因此产生问题。
教学总监找了Y老师了解情况时,Y老师一脸轻松,笑着告诉她说有这样的事情!Y老师承认摸过H小朋友的小鸡鸡,还问男孩:“这是什么?”Y告诉她,在他的家乡,这种行为是表达对小男孩喜爱的方式,在他们的幼年,几乎没有谁没有被这样逗弄过。Y愿意为自己的行为的不慎承担后果,但希望能亲自对H小朋友的父母说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但男孩的父母并不这样认为,他们坚持Y老师对男孩进行了性骚扰,希望幼儿园给孩子一个安全的环境,最后幼儿园考虑到Y老师在这里继续工作和发展都不利,甚至可能影响他的个人生活,同时也于幼儿园不利,于是辞退了Y老师。
在事件发生后不到一周的时间,男孩已经感觉到Y老师的离职与自己有关,男孩开始不愿意上学,到了幼儿园门口也不愿意进门。为此,教学总监决定请班级老师召开一次小朋友的班会。在班会上,教学总监告诉小朋友:Y老师因为自己家里的奶奶病重了,需要他回去照看她。Y老师走得如此匆忙,以致都没有来得及和孩子们告别……Y老师请我转告小朋友们,他爱这里的每一个小朋友,每一位小朋友健康快乐地成长,是给Y老师最好的礼物。班会后,男孩才愿意进入幼儿园。
后来我见到了Y老师,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胡老师,我真的没有性心理问题,没有性取向方面的问题,你要相信我啊!”他向我讲述了他的家乡,男孩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一个能够逃脱被成人摸生殖器的经历,那个地方的人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孩子的喜欢,他没有想到在幼儿园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对孩子的喜欢时却让他失去了工作,差点被孩子的父母告上法庭。这就是文化发展的冲突,成长于旧文化中的孩子,成年后到一个新文化的环境中时,他所具有的旧文化模式必然会与环境中的新文化发生冲突,这样的冲突将影响他的心理和生活。在我的帮助下,他到了一所新的幼儿园工作,他重新得到了信任和支持,这是他能够走出自卑的最好方法。第七节受害孩子为什么选择沉默
我曾经在一所小学进行性健康教育研究。一天,这所小学的校长跟我说了六年级一位老师对学生性侵害的事情。这个班的班主任是位男性,他上课的时候利用大多数学生低头做作业的机会,将一个男孩叫到讲台上站在他旁边,然后把手伸进男孩的裤裆摸弄男孩的生殖器……全班有13个男孩被他这样猥亵,时间长达一年。后来有个男孩经常被他辱骂和猥亵,在无法忍受的情况下将事情告诉了父母,黑幕由此揭开。校长问我老师的行为是否犯法,我说他已经触犯法律了。
我提出要与男孩单独谈话,校长同意了。当我见到男孩的时候,望着比我高出半个头的孩子,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已经是个男人了,为什么不反抗啊!”男孩满脸悲苦、眼神忧郁,坐下后不说话。他在四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我的课程,我给他们讲过预防性伤害的课。我靠近他轻轻地问:“我给你们班的同学讲过预防性侵害的课,你记得吗?”他点点头,然后开始哭,放声痛哭,哭得全身都在颤抖,压抑已久的痛苦顷刻间喷出,我握着他的手,希望能够减轻他的伤痛。
平息下来后,他开始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多男孩都被老师摸弄生殖器,却没有一个男孩将事情说出来?”他告诉我:“我们同学都很怕他,他会给父母打电话说我在学校表现不好,父母就会打我,这学期我的成绩下降得很厉害,爸爸妈妈一直都在批评我。而且,爸爸妈妈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他们只相信老师的话。如果说出来,老师不承认,还会说我乱说,老师更要在班上骂我了。”
我问:“老师还经常骂你吗?”
他说:“老师这段时间骂得特别凶,在全班同学面前骂我‘笨猪’‘脑袋有水’,借口我考试成绩不好,就骂我。”
我问他父母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和处理办法,他告诉我:“我现在已经要毕业了,爸爸妈妈不想对老师怎么样,昨天还请老师吃海鲜,还送他礼物。希望他对我多管教。”
我的心痛到了极点,孩子已经遇上了禽兽般的老师,怎么还让他碰上这样麻木的父母啊!孩子的父母什么时候才能够清醒过来坚定地站在孩子一边!我们谈了近两个小时,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胡老师,我都不知道人活着有没有意思,现在我最想的是离开这个学校。”
后来,我没有再见到这个孩子。被老师猥亵的13个孩子的父母共同将这个事情掩盖了下来,他们的理由是孩子要毕业了,不想因为撤换老师影响孩子的升学考试。父母们需要的是孩子们的考试成绩和所谓的“前途”,他们没有考虑过孩子们的人生将因此而承受什么样的心灵苦难!学校还没有对老师做出任何处罚,他依然给这个班的孩子上课,依然可以对孩子们任意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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