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应该送的。
因为正常的你妈妈跟生病了，你妈妈本来就是两个人。千万不要生病的你妈妈。把站是正常的，你妈妈完全给占据了。那么你的妈妈会疯掉的，对你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你妈妈绝对不会负恨你的。因为他疯了，这种状态对他来说也是非常痛苦的，因为她有被害妄想症，但总不至于一天24小时总是认为别人会害他他总有清醒的时候，对吧。那么他清醒的时候肯定是非常懊恼的，为什么自己封了2232呢？又对他并不能无能为力，所以说呢，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看病，这才是重要的。
还有一点更为重要的，被害妄想症并不一定属于是精神疾病，你应该让他去看医生，让医生对他进行彻底的治疗和诊断，并不一定让他一定住精神病院的。
记忆总是缠绵的，尤其是我这种懒得记事的人，但是有些事情，任凭它在记忆里变得混沌实在是可惜，理它一理吧！留在这字里行间，至少回到这里，它是清晰的。
2020年11月底，母亲确诊为重度抑郁症，请长假陪母亲在省里医院住院1个月。那是一个什么样地方呢？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
一大早，哥哥开车送母亲和我去省里医院，随行的还有我们预备住院的行囊。到医院检查完后开单子做核酸，要等到核酸结果出来后才能入院。在等待的过程里，我们心情应该都有些沉重，连找个像样的餐馆吃个午餐的心情都没有，我点了些外卖，草草的在车上吃了顿午饭。 吃完饭，母亲闭目养神，哥哥玩手机，我发呆。
如果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中午一定好好吃一顿，一定认真采购多一点水果零食。
下午5点多，我们拿着核酸结果、拎着行李到了住院部5楼，这个楼层有单独的门锁，哥哥送我们到楼层门口，陪我们登记完，就不再让进了。
保安大叔带我们到母亲的床位，告诉我们第一件事是要检查违禁品，每一件带过来的东西都要检查。我们带的泡牛奶的玻璃水杯、母亲所有自带的药、中午外卖留下来的一次性筷子、我的眉笔、带镜子的粉饼、吹风机，全部都被收走锁到一个公共柜子里。
告诉我们吹风机使用时去找他拿，其他东西只能出院时候归还。
告诉我们楼层封闭式管理，病人不允许外出，陪护每周二、四下午可以有3小时外出采购，采购回来东西都要检查，注意不要带违禁品。
告诉我们护士定点定量发药，每天固定时间在走廊排队领药。
告诉我们水房的热水只温不烫，如果要泡方便面找保安。
告诉我们病房内的洗手间没有锁，不分男女厕，用洗手间要先敲门确认是否有人，使用时不允许用任何方式从里面堵门。
哦，原来这里的对违禁品的定义，是所有可能用来伤害自己的东西，包括一次性筷子。吹风机被收走的原因，不是因为大功率电器，而是因为吹风机的线太长了……
这里除了洗手间和走廊的灯常亮，病房每天早上6点统一亮灯，晚上9点统一熄灯，熄灯后不允许大声说话。
唯一方便的活动领域是长长的走廊，唯一的运动方式是在走廊一趟一趟的来回溜达。
病床跟学校宿舍90厘米的床一样小，只有病人有床，陪护没有床，也不允许搭钢丝床。陪护晚上大多跟病人挤着睡。母亲失眠严重，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晚上我都是到处找空病床睡，空病床是没有褥子和被子的。
医院里提供的一日三餐很寡淡，需要提前至少半天在手机上购买，到点了统一送到楼层门口，大家排队报姓名领餐，拿到小活动间或病房内吃。不管是喝粥、吃饭，还是吃面条，餐具永远都只有一次性的塑料勺子。
这里每天送4次药，护士用小塑料杯把每个人每个时间点应该吃的药分装好，保安大叔拎个水壶站旁边。吃药是有固定流程的。我很喜欢在母亲排队等候的时候，站在旁边看这流水线一般的操作。病人报姓名、护士找到对应的装着药的小塑料杯递给病人、病人把药倒嘴里后朝保安大叔一伸杯子、保安大叔往小杯子里倒些温水、病人就水把药咽下去、病人张嘴、护士确认、病人离开。下一位。
在排队领药的队伍里，大多是女性，大多是很年轻的人，大多是学生。最小的小女孩，看着跟我小侄女差不多大，估计不到10岁。
病房里大家很少交流，病人大多不爱跟陌生人说话。陪护们则活泼得多，陪护大多也是女性，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最多，小活动室里，她们经常会聚在一起八卦。
我也不爱跟别人交流，大多时间都是陪在母亲身边，说说话、玩玩手机、看看书。我也不爱关注其他人，但有一些人，进入了我的记忆，并且我不舍得忘掉他们。
母亲左边床是一个初中女孩，且给她取个名叫小初吧。小初妈妈陪护着她，小初除了上厕所和去做治疗，其他时间几乎不下床，始终在床上玩手机。每个病房里只有1个充电口，而且不允许私接插线板，小初的妈妈偷偷藏了一个不带线的多孔扩展插排，每天晚上熄灯，护士查完房后，小初妈妈偷偷拿出来，轮流给3个充电宝充电。多亏了小初妈妈，晚上大家手机充电都方便了很多。
小初从来不吃医院的饭，除了吃零食就是吃各种冲泡的方便食品，遇到每周二四下午，小初妈妈会从外面买很各种好吃的汤和牛肉粉给小初改善伙食。小初非常喜欢吃牛肉粉，偶尔小初的妈妈也会借着去其他楼栋做治疗的机会，偷偷在医院门口打包一碗牛肉粉带回来。有的治疗是需要去其他楼栋的，会有专门的医护人员来带领，送到指定的地方治疗，治疗结束送回病房，病人是受监控的，不允许乱走动，陪护相对自由一些。
小初平常很安静很温和，偶尔跟妈妈说说笑笑，大多是一个人玩手机。但不管小初上一秒是什么状态，只要遇到医生问诊，小初立马变得无比臭脸，对医生的提问，小初大多选最消极的回答，就好像考试时，知道所有的正确答案，才能稳稳拿到0分。
小初的妈妈非常温柔耐心，始终陪在小初身边。不论小初愉快的时候，还是对医生摆臭脸的时候，小初妈妈始终是平静温柔的，我似乎没见过小初妈妈又什么情绪上的起伏。小初已经住院了2个多月了，入院时曾跟医生约定过出院时间，接近约定的出院时间的一个早上，小初开心的在淘宝上给弟弟挑儿童口罩，看到喜欢的，会开心的拿给妈妈看。这时到了医生问诊时间，小初脸立刻就耷拉下去了，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后，无奈的问：
“你还想不想出院了？”
“不想。”
小初翻着白眼回答。问诊完后，小初妈妈边陪着医生往外走边解释，零星的话语飘到了我的耳朵里：
“她早上起来很开心的给弟弟看儿童口罩，想着出院回家后能给弟弟带礼物……”
“这周还不建议出院的，再观察观察……”
我拿着保温杯去水房打水，一头撞见小初妈妈躲在水房抹眼泪，我默默的拿着保温杯退了出来。过了一会，小初妈妈回病房了，还是那个平静温柔的样子。
母亲对面床是一位短头发的退休阿姨，女儿陪护着她。阿姨有糖尿病，每天护士会过来注射胰岛素，我们暂且称呼她为糖阿姨吧。糖阿姨患的好像是被害妄想症，医生问诊时，糖阿姨会不厌其烦的跟医生讲，她原来的一个同事，如何想尽各种办法害她。比如同事租下了她楼上的房子，不论她在家哪个位置，楼上正对着的地方，总会有各种异常响动。比如同事如何请人做法，让她各种不舒服，让她浑身痒。
糖阿姨一到夜晚就浑身痒，挠得全是血道子。晚上熄灯后，糖阿姨痒得睡不着，为了不打扰其他人休息，糖阿姨自己在走廊一趟一趟来回溜达。9点熄灯，也不符合我的作息习惯，守着母亲睡着后，我一般会在走廊看书。糖阿姨偶尔会跟我说两句话，她说一到晚上就痒得睡不着，病房里晚上开暖空调，燥热会让她更痒。有几天糖阿姨旁边的病床空着，我会睡在那里，睡不着的时候，就拿着Kindle看书。有一天夜里，我背对着糖阿姨的病床看书，糖阿姨突然醒来，开始挠痒，我听着嘎吱嘎吱的响，仿佛要挠下一层皮来。转过身去一看，糖阿姨光着的大白屁股，在月光下差点“刺瞎”我的眼。幸好这间病房现在没住男人，我躺的空病床，之前的陪护就是个年轻男人。
糖阿姨住院一段时间后，痒的情况好了，晚上不怎么能在走廊遇到她了。但每次医生问诊，糖阿姨依然坚持不厌其烦的给医生讲同事怎么害她。后来，每次糖阿姨讲这些，女儿就在旁边生气。母亲出院那天，我办好手续回病房，糖阿姨跟女儿刚吵完架，把女儿赶走了，我听到糖阿姨给丈夫打电话，生气地说：“让她走，她现在在楼下等你，你开车来把她接走，我也可以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把她买的橘子都拿走……”
糖阿姨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在这里，大概是受了她旁边的病人的影响。糖阿姨另一边住着一个年轻些的阿姨，自己一个人，偶尔跟其他人说说话，大多时候自己一个人，且称她独阿姨吧。独阿姨应该比看起来还要年轻的，估摸也就40来岁吧，应该称呼大姐的，但看起来很沧桑，让人不自觉就归到了阿姨类。
独阿姨在医院住了很久，偶尔聊天了解到，独阿姨经常住院，有时候出院一段时间又会回到医院住院，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在住院。独阿姨每天的生活构成非常简单，吃药、吃饭、溜达、看杂志、睡觉。独阿姨没有手机，偶尔在走廊遇到，会问我现在几点钟。其实我对独阿姨很好奇，我很好奇独阿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着怎么样的家庭和社会关系，为什么生活里没有手机，为什么成为了一个把精神科医院住成养老院一般的人。
虎子是其他病房的小男孩，帅气阳光温柔，很少年，应该要么是高中生，要么刚上大学。虎子是医院为数不多的会主动social的病人。我到医院的第一天，在水房打水，虎子凑上来，问了我一堆问题。
“姐姐，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
“这里的人我都见过都记得，我叫虎子，姐姐你叫什么？”
“姐姐，你是病人还是陪护？”
“姐姐，这里我熟，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姐姐，你妈妈是什么病啊？他们说我是狂躁症，我好多了，很快就会出院了，但我妈妈不让我回去。”
就这样，虎子是这里唯一一个我知道具体怎么称呼的人。虎子的陪护是他妈妈，经常看到虎子妈妈晚上一个人坐在走廊，安静的抹眼泪。
到医院的第一天，征得医生同意，我从保安大叔那里取回母亲的日常降压药和心脏病药，一次只能取一周的量，但是这两类药，母亲每天需要吃的依然太多，不容易记住，我需要用一个定量一周的小药盒，单独分装好。在小活动室，我分装药品的时候，有位中年男人凑过来聊天，我保持礼貌的回应着。且称他老中吧。
“这是什么药？”老中问我。
“我妈的降压药。”
“给我吃点。”说着老中就伸手过来拿，吓得我赶紧护住，老中的手就转向我脸上摸了一把。我意识到老中精神可能不太正常，没敢再理他，赶紧走了。
在走廊溜达的时候，老中老凑过来搭讪，骗我说自己是看护，他弟弟是病人。找我要电话，要微信。问我结婚没有。母亲在这里害怕的东西不多，出于对女儿的保护，她害怕老中。
母亲所在的病房是这层楼少有的大家都非常安静的病房，这安静曾经被一位大学女孩打破过。
母亲右边床位的高中女孩上午出院，下午就住进来一位大学女孩，陪护是她的表哥，也是她大学同学。住进来后医生例行问诊，女孩不说话，表哥代表发言，他说女孩自残，老拿小刀划自己，上午差点从20几层跳下去，幸好表哥眼疾手快拽住了，下午就被送进来住院了。按惯例，我们称她小残吧。
小残黑黑瘦瘦，留着男生一样的短发，性格也像男生，会跟表哥一起在楼廊尽头抽烟。小残的病跟情伤有关。小残白天的时间大多在睡觉，到了晚上熄灯后，就开始跟表哥聊天、打电话，声音很大，脏话连篇。病房里其他人委婉的提醒过几回，小残就和表哥出去走廊抽烟，进进出出声音也很大。后来病房里的人也懒得说了。
有天下午我采购完回去，母亲很高兴的跟我说，小残搬到隔壁去了。因为隔壁有人出院空了病床出来，小残觉得隔壁都是年轻人，能聊得来一些。我把采购的东西一件件收拾好，还没收拾完，外面闹翻了。小残大哭大闹，吵着喊着要出去，大声骂着保安大叔放自己出去。很快，小残被几个保安大叔抬到专门的病房绑起来了。我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只看到小残被抬着手脚带走，她针扎着、扭着、嘴角全是血、表哥着急且懵的护在旁边。
是的，这层楼有个专属病房，专门安置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其他病人如果闹得太凶，也会被绑在那间病房的床上直到平静。
母亲不了解抑郁症，起初心理负担很重，她把所有精神类疾病的终点都归为“疯子”。抑郁症引起她头痛，母亲认为头痛最后会让她变成大脑失常变成疯子。我给她讲精神类疾病的分类、医生给她讲精神类疾病的分类、她在医院亲眼看到各种不同的精神类疾病，终于她接受了自己的问题。
这里住的大部分是抑郁症和焦虑症的病人，精神分裂症很少，我只见到两个。
阿研是一位省重点大学的研究生，父母都是省里一所大学的教授。阿研住院很久了，她的病床就在那间专属病房里，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被绑起来睡觉的。陪护是她姑妈。阿研其实很少闹，心情好的时候会冲着身边的陌生人笑。但阿研打人，只敢打姑妈。阿研比姑妈高比姑妈壮，经常大巴掌一掌一掌照着姑妈脑袋劈。姑妈从不反抗，也不怨她，每天陪着阿研在走廊溜达，阿研溜达的时候总是嘴里念念有词，我从旁边走过，听过她背诗，听过她背元素周期表。
漂亮是我们出院前不久住进来的，也是住在那间专属病房的，长得挺漂亮。漂亮跟阿妍一样，嘴里总是念念叨叨，但漂亮念叨的大多是公主啊、王子的爱情故事。漂亮跟阿妍不一样，漂亮凶得多，别人不能跟她对视，否则她就一副要干人的模样。母亲在走廊遛弯都是躲着走。漂亮有一次吓到我了，是日本鬼片那种心理上的恐惧。母亲出院那天，我办完手续回去，看到母亲在走廊溜达，漂亮跟在母亲后面走，母亲不管在哪个位置掉头，漂亮都跟着掉头依然跟在母亲后面，距离很近，近到让我不舒服。母亲没像往常一样躲开她，自顾自地溜达。我跟在她俩后面，过了一会漂亮开始跟在母亲后面朝着母亲身后的空气做“冲击波”状，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赶紧护住母亲，想把母亲带回病房。护着母亲转身的时候，漂亮正对着我们，离得很近，我听到她盯着母亲说了一句“老妖婆”。那神态，好像她在母亲身上能看到什么，而她在帮着母亲赶走那些东西。这全程，母亲都淡定得很，母亲说没听到漂亮说话。
保安大叔们24小时轮流在楼层内守着，协助各种事物，没事的时候大多在楼层门口的登记处坐着。登记处靠近走廊尽头，再往尽头一点的楼层门口有一排椅子，是是我经常晚上熄灯后看书的地方。
有天晚上刚熄灯不久，走廊里还有一些睡不着的人在溜达，突然一位年轻的男陪护，从走廊那头快速地朝我这头冲刺。在我大脑飞速思考接下来我是应该闪到一边还是抬腿挡住他的时候，他在保安大叔旁边停下来了，然后跨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保安大叔呵斥道：
“干嘛呢，都熄灯了！”
“再不出院，我也要疯了，关了40多天了。”
住院的是她妻子，比我大不了两岁。我们三个人坐在那里，彼此都没有交流。过了一会，保安大叔悠悠的说：
“相信科学。相信医学。”
母亲严重失眠，护士晚上8点发给母亲的药里是有安眠药的。护士告诉母亲跟我，如果服药后过了凌晨还是睡不着，可以再喊护士加药。母亲心理负担很重，总觉得自己肯定要加药才能睡着。晚上9点熄灯后，我会搬把小椅子静静地坐在母亲床尾，借着月光看着母亲，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心经，直到能听到母亲轻微的呼噜声才离开。
最初的几个晚上，母亲总会在夜里1点或2点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睡不着，让我去找护士加药。有一天晚上，我找护士领药，等得稍微久了一点，回来发现母亲已经又睡着了。那一觉，母亲睡到了天亮。从那次之后，母亲的睡眠越来越好，有时候不等熄灯就已经开始打呼噜。这也许就是相信的力量，母亲相信自己确实能睡好。
相信科学，相信自己。
过去了一年多，记忆越来越混沌，但始终缠绵，舍不得忘记。我一直坚信，生命中出现的很多人和事，都有存在的道理和意义。我清晰的认知到自己不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我敏感而克制，容易发生情绪问题，又不太愿意打扰别人。感谢这一个月的经历，让我以能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理性而从容的参与其中。
欢迎分享，转载请注明来源：优选云
微信扫一扫
支付宝扫一扫
